十多元一斤的樱桃对陈明灿一家是奢侈之物,然而就是咬牙才买的半斤樱桃毁掉了这个原本平淡但幸福的打工家庭。今年5月7日,陈明灿一岁半的儿子小宪扬(化名)在吃樱桃时,突然呛入气管,虽然送医后取出,但长时间窒息导致孩子脑部受损,至今昏迷不醒。为治病家里花完了所有的积蓄,不忍儿子等死,陈明灿竟然提着菜刀抢劫银行。8月28日,他被浙江海宁市人民法院判刑三年半。一颗樱桃压垮了一个家庭。
后悔
“去抢劫很内疚,对不起爸妈”
记者几经周折,在海宁市看守所见到了这位90后父亲。陈明灿低着头走进讯问室。他身高约1.7米,稚嫩中带着秀气,像一个学生。事实上,他才22岁,的确是个毕业不久刚打工两三年的青年,但他有一个一岁半的孩子。
陈明灿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咬着嘴唇,搓着手指。记者告诉陈明灿,现在孩子重新被送进了医院,并且有很多好心人给他捐钱。听到孩子的消息,陈明灿眼圈红了。
“后悔去抢劫吗?”“很后悔,很内疚,小孩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在身边,也对不起老爸老妈。”陈明灿说。
无奈
“有钱才能救小孩,但我没钱”
“当时没多想,就想着钱,有钱孩子就能呆在医院里,命就能保住,但我没钱。”陈明灿掩面痛哭。他说,孩子辗转了3个医院,抢救、住院40多天,花掉三万多元。“钱全花完了,在外面打工,一年存不了几个钱。”陈明灿擦着泪说,父母拿出了全部积蓄,姐姐也拿出了一万元,但在医院一天就要几百元,有时甚至一千多,后面治疗还要几十万。
陈明灿一家六七年前从贵州毕节山区来海宁打工,全家都没有医保。“在老家时,我们交过两年农保,但出来后舍不得每年回去交几百块钱。在这里打工,也没有老板给我们交。大人生病都不去看,医药费太贵了。孩子出生后,没有回过老家,也没上户口。孩子的医药费全都是自费。”
恐惧
“就连抢劫我都没敢大声喊”
陈明灿说,他动了抢劫的念头是在6月10日。那天他到医院看孩子,护士再次提醒他住院费用完了,不交钱只能出院。“回到家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哭了很久,然后想到了抢劫,这样来钱最快。”陈明灿说。
“当时只想着如果能抢到钱,坐几年牢也没关系。”陈明灿说,当天晚上他都没有计划好怎么抢,就想到了带一把菜刀。“第二天8点多,我给自己打了打气,就带着菜刀和扳手骑自行车来到银行。先进去看了一圈,因为害怕就出去了,心里想着孩子,又进去了。”陈明灿说,他进去后很慌乱,走向柜台,只知道喊“抢劫”,又害怕,连“抢劫”都不敢大声喊。
当时银行只有保安和几个工作人员。“我喊抢劫,大家都没有怕我,也没人给我钱,保安走过来,劝我放下刀,叫我出去。还骗我说银行没钱。”陈明灿说,他当时脑子一片混乱,嘴里喊着“要钱”,然后开始哭,连跑都忘记了。
他回忆说,不到十分钟,警察就过来了,他更慌乱了,只知道哭。“虽然我拿着刀,但没想过要害人,也不可能砍人。”陈明灿说,警察让他放下刀,他就放了。“被抓的时候,我很绝望,想着没抢到钱,小孩就没救了。”陈明灿说,那时他觉得全家都完了。
希望
“相信孩子会好起来的”
一说到小宪扬,陈明灿充满了柔情。“小孩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最喜欢叫爸爸,每天我从工地回来,就黏着我,让我抱。虽然我不太懂怎么当爸爸,就知道很喜欢他,不能看着他死。”
6月初,陈明灿的妻子不堪重负离家出走,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但他说,他没想过放弃。他知道孩子以后不一定能治好,但就算治不好,成了植物人,也还是他儿子,不会抛弃他。“不过我相信小孩会好起来的。感谢所有帮助我孩子的人。”
记者问:“你心里还有希望吗?”陈明灿抬头说:“有。我问过警察,只要表现好,我能减刑半年、一年,我会争取尽快出去,哪怕提前一天也好。”
快评
悲剧背后是
社会保障失明
一名老实巴交的农民拿着菜刀和扳手抢银行,纯属“自投罗网”式的“找死”。但这样“残酷”的抢银行获得“关注”的事例却让人感到辛酸。
抢劫前,他未向政府相关部门和社会求助,使自己失去被救助的可能。然而,我们更多感受到的是陈明灿一家的真实和脆弱。这个家庭每个月只有两三千元的收入,更糟糕的是,全家都没有医保,孩子至今也没有户口,一场意外就轻易地击垮了他们。
这个不幸家庭的背后,有千千万万个类似的家庭,尤其是农民工这个庞大的群体,仍有很大一部分游离在社会保障体系之外。保障体系为何对他们失明?农村有农保,然而不能异地看病报销,很多外出的打工者也不愿回家缴纳。而城市中很多雇主钻法律漏洞,逃避为员工缴纳的责任,他们更不可能承担高额的商业保险。如此一来,没有医保就成为这些人群共同的痛。
这位带有极端色彩的父亲该为其违法犯罪行为受到惩处,但社会慈善却更应该为其慈善行动的“迟到”而自责。因为应该被救助的人群因信息相对封闭和缺失,导致“找钱无门”后竟铤而走险。
据新华社 《青年时报》J070
(原标题:一颗樱桃压垮一个家庭)